田埂上的天还没断黑，蹄子踢土声哒哒作响，由远及近，弹起迎面黄沙，这条乡间小路是全村里独一条宽阔的，过三辆并排牛车都绰绰有余，通的也是全村里独一户的财东家。远远的一个男人走来，急急拉扯牛车上的村大夫，“快快！你再慢点直接来我家吃席吧。”村大夫是个老眼昏花的白头老叟，身上套着透白泛黄的布衫子，一簇山羊须纠葛在干瘪的下巴，他步子迈的慢，几乎是叫秦家儿子给拖进去，快要踏进门槛的时候突地停下，老头问，“娃啊，咋的不走了？”

“我爸还能有救吗？”

老头说，“那得看摔成啥样了？目能视否？耳能听否？”

他摇摇头，“晌午过去就不醒人事了，掐他人中，喉咙只咯咯的响，倒还有气。”

老头说，“待我进去看看。”

两人凑到秦老爹床前，将哭哭啼啼的秦羽氏挤到边上，三人俯下头来齐齐看着秦老爹，老大夫扒开眼皮问，“可翻白了？”秦羽氏叫眼泪鼻涕糊了一脸，只顾着低头摸擦，儿子叫到，“白了白了！”

秦老爹尚存一口气，听到这散了大半，老头叹道，“不中用啦，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来。”这意思分明，儿子忙扯着老爹的衣领子猛甩，“爸啊，你有什幺话就说吧，我听着呢。”秦羽氏哪里见过这种阵仗，他嫁到秦家，肩不挑水手不扛柴，上无刻薄公婆要端屎尿盆子，下有高壮儿子割麦打捆，真是十里八村也挑不出的懒家婆，这会见孩他爹只有出气没有进气，吓的两眼一翻直接躺倒。秦老爹死死抓着儿子的手似乎有话要说，他擡手复上老爹的眼睛，贴着耳朵，“安心去吧，妈有我呢。”话音刚落，床板扑通一声，那手软软的落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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